甲辰巳月沪浙琴学之旅结束后,同行的港深姚门琴生写下了各自的感受和体会,无论是在友谊、学习、思考上都大有促进,值得记录,作为回忆,作为进一步探索,都很有意义。感言一共五篇,分两辑刊登。
岩切
随着落地,空气中多了几分潮湿和闷热,我也回到久违了的家中。
告别了江南,告别了师长,也告别了一路欢声的同袍。此行一路匆匆,细细数来不过五日,却过得宛若观棋烂柯,时空交错。既是要谈感想,回忆就止不住的泛起,不免写些流水账,聊以自慰。
还记得初到沪上,随众参观金泽工艺社。一处由婺源搬迁来的宅邸,明堂中赫然悬挂着朱子像和一块“古道犹存”的牌匾。对像再三敬拜,感慨之余,心中却叹气:物件恒古,人心何如?
翌日游桥乡,公白师总是走在我们一行人前面。每每走得慢了,就只望得个人影,勉力才能跟上。同日紧接着便是“甲辰清和雅集”,两位师姐与公白师弹琴,自是指法凌厉、出神入化,不禁令人向往。
雅集结束,匆匆告别金泽,傍晚即到海盐。南北湖的美确也大大超出预料,而“澉湖琴洲”中传出的裊裊琴声,更衬眼前绝景。几曲听毕,不免技痒,未等众人散去,便随同袍几人抱琴而“逃”,乘着琴兴,同聚务真兄房中,将琴代语,秉灯夜弹。当时即想,今后回望一生时,这就是最难得的几处回忆了吧。
天明周游海盐,傍晚即是“甲辰槐序雅集”。诸同门普遍水平之高,令人再三赞叹。只可惜美中不足,轮到我弹奏一曲《颐真》时,终究又是犯了心病,虽牢记谱本,但太过紧张,未能如愿完美。后得同门宽慰“虽抖但准”,却也深知不足,默默在备忘录中记下“知耻而后勇”五字。
雅集毕,再一次匆匆赶往金粟寺投宿,虽然疲累,到了夜晚,众人便又围着琴“不安分”了起来,纷纷开始习练琴曲。习练声又相继引来老师、师母乃至群慧师姐来听琴谈琴,话题中关乎心、关乎学、关乎承,不觉间已到深夜。对我等后生启迪之大,也许后世记载中都可史称“金粟夜话”。
翌日来到杭州,参加“甲辰巳月雅集”,听着众同门一首接一首地弹着姚门琴曲,看着公白师几十年前所作的琴桌,又想到西湖月会,想到丙炎先生与元白先生的旧时情谊,此刻我正见证着浙派姚门回归故里。一股时空的恍惚感涌来,似要将我吞没。一切又随着公白师一曲《忆故人》将我拉回了现实,不禁心头一紧,潸然泪下。当夜与诸师长,诸同门把酒言欢,畅吐心声,乃至人人“原型毕露”。
五十多年前姚老师亲手制作的琴桌
最后一日,同游西湖,是连日来的难得闲暇。虽未见柳浪闻莺,但见梧桐飞絮中,公白师又远远走在我们一行人前面,我望着师长背影,想起公白师明日即又前往北京传道授业,再环顾身边同袍,言谈皆所学所思。恍然间心地似乎澄澈明净,似有所感。
想自己久居南国之滨,难见同志,也曾学嗣宗叹道之不行。见今日师长之表率、诸同门之砥砺,便也云开雾释,但行无妨。
夫子何为者?栖栖一代中。
幸甚至哉,古道犹存。
蔡慧国
非常感谢和荣幸能够参与此次姚老师、张老师、梅小姐和蔡师姐安排的五天四夜江南之行。在视觉饱览夏初江南地区的美景、味觉饱尝美食之外,听觉也满载而归。几乎每一夜,同门都聚在一起,聊古琴、音乐,有时是在夜晚的雅集过后又凑在一起抚琴……
在聆听中,我不禁想:过五年、十年、二十年…… 我们是否都还在“弦上”?也许美好的时光总是容易消逝,我会不禁想到未来。但这几晚的促膝长“弹”,似乎令我的担忧搁浅,我看到了更多的面孔、情绪,融化在用心弹奏和聆听的氛围之中。姚老师在一日晚饭时说:“如果这段时间没空,不能安心弹,就先不要弹,要定定心心弹。” 我想起在隐琴堂开幕之日,大家散落在“朱宅”的各个房间、院子里用心弹奏。我被温柔、平凡却真心实意的热爱打动,如同与兰花为伍。我们都被横亘千古、幽幽惑人的琴声迷到了一起,而光阴流逝,弹琴也是为了使我们安心。未来,继续“用心”弹下去。我想不论在何处,我们的心都在弦上,这给我的启发似乎已经超越了单纯弹琴、音乐学习的范围。
感恩姚老师、张老师的安排和路途中的教诲;感恩慧庐的师姐、同门的照顾,感受到了来自江南的家人般的关怀;感恩旅途交流中一路帮忙、陪伴的深港伙伴。顺致敬意,江湖再见!
罗紫涵
飞机落地深圳时已是凌晨,走出舱门,身体瞬间被笼罩在一阵黏稠浓郁的湿热中,便知这里刚又落了一场雨……深夜的出境大厅灯火通明犹如白昼,只身一人推着行李穿梭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,在四周一声声的喧嚣扰攘中,不禁怀念起刚告别的江南小镇。
此次随着老师与师母上江南,经上海、嘉兴再到老师的故里杭州,遇上了这里最好的季节,一路走来,有金泽古镇的小桥流水与平坡宜人,有海盐的湖光山色与粉墙黛瓦,有临安城的柳浪闻莺与千年运河,更有港深沪浙苏五地同门之间的初见如故与互敬互爱……
入住海盐金粟寺那一晚,月色如银,四下清寂,别院里传来泠泠琴音,老师与师母闻琴而至,结束了一整天的活动安排后仍与大家叙话至深夜,言语中无不是对学子的勉励以及对浙派姚门古琴传承的厚望。
杭州是老师的家乡,也是姚门琴韵的故里,那日站在拱宸桥上凝视眼前的大运河,她千百年来如同信仰般养育了这里一代又一代的生命,文脉与精神生死相继。是日雅集,老师触景生情弹奏了一曲《忆故人》,细腻而质朴的琴音背后是他对这片土地深沉的热爱。
其实故乡,可以是一种声音、一种气味、一种光线和一种心情,当这些元素被唤起时,便已回到了故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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